Qing听丨揭秘你不知道的法医：为查明真相他曾在野外连夜开棺验尸

最近网剧《骨语2 》热播，让观众跟着法医的视角探索一个个扑朔迷离的案件背后的真相。

在一个复杂案件侦办进入瓶颈时，法医的鉴定结果往往能提供一个新的破案思路，甚至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这个经常在影视剧中出现的职业，因其带有神秘色彩，正变成为数不多年轻人的就业选择之一。

“从事这个职业纯属偶然，最难忘的就是第一次连夜开棺验尸……”2022年3月5日，法医学博士、法医类司法鉴定人占梦军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从事这一行业已经6年，愿意分享关于法医行业的相关知识，就是为揭秘这一工作中遇到的难忘故事，让大众逐步了解自己的工作。

连夜开棺验尸 只为查明真相

“印象最深的是2019年的一个案件，当时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是10月1日国庆节的第一天，正准备好好享受下难得的小长假。一大早就接到某市公安局的电话，在侦办一起两人同时死亡的案件中，因怀疑可能涉及过失致人死亡，因此想委托我们进行尸体解剖明确死亡原因。”占梦军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据事后了解，这两名死者均是去地里务农时被一种毒性比较大的马蜂蜇伤，伤情过于严重不治身亡。家属当时都以为两人的去世属于意外事件，在简单操办之后，就按照当地风俗将遗体下葬入土为安了。

几天后，因调查发现是有人提前摘除了地里的蜂巢，导致马蜂受到惊吓，两名当事人接近时遭马蜂攻击致死。当地警方为了妥善办理好这起案件，因此需要委托法医对这两名死者进行尸体检验。

占梦军和同事接到委托后，驱车200多公里前往当地进行尸检。到了现场才发现，原来尸体已经下葬近一周，而且家属刚开始并不同意开棺验尸。经过当地警方的努力，终于说服了家属同意开棺，但此时已经夜幕降临了。

“为了防止家属反悔，我们必须当晚就上山前往墓地进行开棺验尸。由于山里条件有限，并且需要解剖完成后立即重新下葬，因此我们在墓地旁边就地用门板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解剖台进行尸检。”占梦军回忆，遗体因已经下葬数日，气温较高导致发生了高度腐败，呈巨人观（是指一种尸体现象），气味非常难闻，加上山里面的条件有限，灯光引来的蚊虫特别多，“在忍受蚊虫叮咬的情况下，我们咬牙坚持，在完成两具遗体的解剖工作后已是第二天凌晨两点。”

和大家印象中的实验室内穿着白大褂使用各种仪器进行检测不一样，这是占梦军经历的第一次开棺验尸现场取样检测，所以记忆深刻，他最终成功完成了现场鉴定工作。

一次骨龄鉴定 嫌疑人被依法处理

经常有媒体报道关于当事人户口登记年龄与实际年龄不符的现象，为解决争议，有时会向鉴定机构申请进行骨龄鉴定。占梦军和同事经常会接到类似的工作。

前不久，警方抓获了一名嫌疑人。“嫌疑人从小生活在牧区，因涉嫌10年前持土铳杀人被抓获，抓获时向警方称自己目前的年龄为26岁，犯案时自己只有16岁。由于嫌疑人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文件，且怀疑年龄并不准确，所以警方决定进行骨龄鉴定。”占梦军说，人的生长发育可用两个“年龄”来表示，即生活年龄（日历年龄）和生物年龄（骨龄）。人类骨骼发育的变化基本相似，每一根骨头的发育过程都具有连续性和阶段性。不同阶段的骨头具有不同的形态特点，因此，骨龄评估能较准确地反映个体的生长发育水平和成熟程度。

传统的骨龄评估通常是对被测者的手部和腕部拍摄X光片，然后由医生根据拍得的X光片进行解读。解读的方法有简单计数法、图谱法、评分法和计算机骨龄评分系统等。目前，未成年人的年龄推断已经相当准确，方法也相对成熟可靠。但是对于这起案件，由于涉及到成年人的年龄鉴定，鉴定过程则相当具有挑战性。

占梦军和同事认为使用一种方法评估可能会有误差，通过查阅国内外目前广泛使用的多种成人年龄推断的方法，通过使用多种方法进行综合评估，最终做出了嫌疑人作案时已成年的认定，鉴定意见也得到了委托单位的采信。

社会性服务组织 可以设立第三方鉴定机构

法医鉴定分为法医临床、法医病理、法医物证等方向。法医病理鉴定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法医，主要从事尸体解剖查明死亡原因。法医临床鉴定，主要是涉及故意伤害案件的鉴定，判断当事人的伤情是否构成轻伤或者重伤。此外，也涉及与人身损害赔偿相关的鉴定，包括伤残等级鉴定、三期评定以及后续医疗费评定等。

从2005年10月开始，根据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关于司法鉴定管理问题的决定》，除侦查机关（包括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及检察机关负责自侦案件的部门）为侦查犯罪提供技术鉴定支持，在内部设立的鉴定部门外，其他从事司法鉴定的机构都应是独立享有权利和承担义务的社会服务性组织。

其实也就是说，经过有关部门批准，依法设立的第三方鉴定机构可以承担刑事侦查机关打击犯罪之外的鉴定工作。

占梦军是四川大学华西法医学鉴定中心的一名鉴定人，其实从大学进入这一行业算起，他的“从业年限”超过十年。

客观、中立，严格遵守程序，才能做出令人信服的鉴定。“当年考大学的时候，我选择的是医学，随意填报多个志愿，没想到最后被法医专业录取。”占梦军介绍，接触时间久了，慢慢地喜欢上了自己的工作。“此前遇到一个打架斗殴关于伤情的鉴定，伤者伤后出现气胸，医院检查报告显示肺压缩30%。不认真的人可能会直接根据医生所写的检查报告来认定伤情，并作出轻伤一级的鉴定。其实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在诊断时只是进行大概判断，往往并不精准。我们按照程序严格对伤者的肺压缩程度进行测量鉴定，最终伤者的伤情被认定只构成轻伤二级。双方都对这一结果表示认可。”

鉴定工作之余 利用热播剧普及常识

占梦军在负责鉴定工作之余，也会借助热点事件或者热播剧，专门写一些文章普及常识。

比如他就《扫黑风暴》里的法医剧情进行解读，剧中第一个进入大家视野的是马帅，在第四集专案组提审过程中，他突然“发病”死亡。要搞清楚马帅的真正死因，当然需要法医鉴定。专案组拿到马帅的《法医学尸体检验记录》，就第一时间联系死者所在公司的实际负责人李成阳，告知尸检结果和死亡原因。

占梦军认为，其实《法医学尸体检验记录》是法医在尸检过程中形成的重要文字记录文件，是对尸检过程中发现的全部阳性发现和阴性发现进行记录的重要原始资料，并不是最终的《法医学鉴定意见书》。

在现实生活中，法医完成尸检后，无论是家属、委托方，还是机关领导，都想让法医立刻告诉他们死者的死亡原因。但尸检完成只是案件处理开始的第一步，大体尸检只能发现肉眼可见的死因，对于一些微观上的疾病变化、药毒物中毒等情况所致的死亡，还需要进一步检验，离得出客观正确的鉴定意见还为时尚早。

在剧中，法医完成尸检后，《法医学尸体检验记录》就被专案组的何勇拿走，随后还交给了死者一方的李成阳。而且，马帅的《法医学尸体检验记录》无论从字迹，还是记录的内容上来看，两份检验记录明显不是同一份。

将《法医学尸体检验记录》交给外人，这在实际办案中根本不可能发生。《法医学尸体检验记录》是法医尸检过程中形成的最重要的原始资料。即使是案件结案后，这些原始资料也不会交给当事人，办案单位会将与案件相关的所有原始材料一起形成案件的卷宗，用于存档备查。

马帅在羁押的看守所死亡，随后便由办案的公安机关自行进行法医检验。自侦自鉴显然违反了回避的基本原则。在实际办案中，一般是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涉及嫌疑人在办案场所的非正常死亡，一般由检察院提前介入，由检察机关的法医进行尸体检验鉴定，或者委托社会第三方司法鉴定机构进行尸体检验鉴定。从而保证尸检程序的合法，鉴定意见的客观、公正可信。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董振杰